[乐黄乐]Friend or brother

好吧好吧,乐乐生日快乐!下篇来了。


·黑道paro,乐黄乐友情向


·孙哲平死亡设定,刘皓负面角色,慎入




若说起与黄少天相遇,张佳乐愿意绝口不提。
并非是黄少天为他带来什么不幸,恰恰相反,这个蓝雨组的二把手几乎是将自己人生续笔,尽管他们一个隶属蓝雨组,一个忠诚百花会,就算不刀枪相见,也应该井水不犯河水,但黄少天确确实实地将张佳乐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并且只因为路见不平。


只是那一天,自己的搭档孙哲平,在和公安火拼中,死无全尸无法入葬。


他强迫自己想起来,想起暴风雨的喧嚣,想起电闪雷鸣的恐吓,想起那只在黑暗中瞄准自己的公安的枪,想起孙哲平叫着自己的名字扑过来,想起孙哲平黑外套上慢慢晕开的血。拍手的声音逼迫他快快下手,闪着寒光的刀刃下青年好看的手微微颤抖。


他其实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该不该赌上自己和青年的命,去换一个只有三成的可能,但同时他自信,半个小时的计算和安插足够他炸毁这座大楼,大不了豪气一点,鱼死网破。


“张佳乐你砍吧,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一只手而已,总比我俩都死在这里要好得多吧?”青年甚至笑了笑,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到了张佳乐的心里去。


张佳乐的手指紧了紧,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的决定。


他用口型说了句什么。


青年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五年前那天孙哲平颓然倒在血泊里,张佳乐的瞳孔也是这样收缩,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掩住孙哲平胸口汩汩流淌血液的伤,然而红色液体顺着苍白手指的缝隙涌出,打湿了他手腕上百花会的刺青。


怎么会这样?张佳乐懵了,他记起内线透露出的消息,这次公安的下的命令是:活捉百花会K区一把手孙哲平,二把手张佳乐,活,捉,为何现在子弹落在了左胸口上。


男人的面孔因为伤口的疼痛而狰狞。“怎么样?你的搭档因为你死了。”


张佳乐的冷汗淌了下来,他第一次觉得鲜血带来的战栗不是兴奋而是恐惧,孙哲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鲜血染红张佳乐的手,那双以稳和准闻名的射击者的手开始发抖,攥着孙哲平的衣裳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一切计划好的事从开头便被全盘打乱。


刑警像是被张佳乐茫然的表情刺激到,突然大笑起来。“你也能体会到了吧?体会到最重要的人在你眼前死去的感觉?”他笑容扭曲,“当年我的老婆和孩子就是这样死的,是被你们黑道的人用枪打死的,一枪…一枪……我的孩子还只有八岁……”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张佳乐的眉心。


“所以——”扳机被缓慢地寸寸按压,“你们黑道的人……”


男人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都给我去死吧——!!!”


“砰。”


枪响,在空旷的破旧仓库里回旋,雷鸣,窗外闪电将夜幕照得灿白,剑起,蓝色衬衣的青年手中一把带血的长刀。


男人的子弹擦过张佳乐的左脸颊,伤口火辣辣地疼。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抬头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最后目光落到了他右手水滴和倒三角拼成的繁杂纹身上。


“这怎么能如你所愿呢?不是所有黑道都是坏人啊。”青年自言自语一样地看着目光涣散的男人尸体。“你说假如你干掉他们回头发现我还看着会不会也干掉我呢?我可不愿意和这两个百花的一起死在这里。”


“你是蓝雨的人?”张佳乐颤抖的手平稳下来,“你怎么会在这。”


青年扬起嘴角笑了笑蹲下身子,反手将手上的血擦到张佳乐的衣服上。在张佳乐隐忍的表情中镇定自若地查看着孙哲平的伤势。“你们百花的风声走漏出去直接影响到了蓝雨的走私来的军火贩卖各地,文州让我出来看看情况,谁知道刚好在窗口看到了这样一幕。”他的眉头皱了皱,“他这伤势不妙啊,不过这位有点眼熟……”


“张佳乐。”张佳乐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面色不善。“这是孙哲平,你到底是谁?”


“啊哟我说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呢,原来是一把手二把手,幸会幸会。哎你拿枪对着我干嘛啊?”青年很是无辜地看着张佳乐对着自己的枪口,缓缓举起双手,那把满是鲜血长剑的剑柄进入了视线范围,张佳乐的表情刹那间变了,不可思议地念出那个刻在剑柄上的名字。“冰雨?你是黄少……”


话音未落仓库的玻璃突然在刺耳的响声中裂开,碎片如刀子一般朝三人,黄少天脸色一变立刻侧身要躲到立柜后面,但他一回头看到趴在已经昏迷的孙哲平身上的张佳乐愣了一下,然后大骂着冲了回来挥起一刀劈开迎面而来的一块玻璃。


“我靠张佳乐你有毛病吧?!你躲啊!”他愤怒的声音在警笛连天中隐约不清,手臂上插进的碎片让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刀。


“你他妈才有毛病!管你屁事!”张佳乐的脸都白了,他的肩胛骨上一块尖锐的玻璃深入进去,但他依旧死死护在孙哲平身上。“孙哲平现在昏迷了我躲开那他怎么办!?”


火光灼烧起来,巨大的爆炸声充斥整个仓库,立柱支撑不住裂开,地动天摇。直冲面门的气浪让他们的脊背狠狠撞到墙壁,张佳乐发出一声惨叫,整块玻璃因为撞击刺进了他的背。他的眼前发黑,隐约记得迷糊中一个人拽着他的袖子拉扯着他疯一样地跑,身后是倒塌的天花板,水泥钢筋掉在地上。他简直要疯,拿着枪对准拉扯他的人,孙哲平还在那里,我跑了他怎么办,他站都站不起来,我要回去救他,你他娘的给乐爷我松手。


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一记手刀敲晕过去。意识残留的最后时刻他听到身边的人高声大骂了他几句,然后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张佳乐茫然地想,是因为没办法救孙哲平而对着自己愧疚,还是因为心血来潮搭救了帮派的二把手而对着组织愧疚,还是对着那个警员死去的妻儿愧疚呢?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臆想,也许黄少天根本没这么心软。


 


道上都说百花二把手杀人不眨眼,对着人送上子弹的时候就像玩一样毫不动心。但这一切都是装的,想起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的时候他的手就会抖,夜里会无法安眠,他会想,如果换一种办法,我是不是就能不杀他们,就能救他们?孙哲平笑他想太多,这些人你不杀不代表他们就不用死,但是张佳乐知道孙哲平也是这样心软,只是比自己藏得更深一点。


 


孙哲平对他说,没办法,这就是黑道,走上了就再也洗不干净双手了。


如今对他说这句话的人,永远地安眠在那个仓库。


 


张佳乐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动作就是举起猎寻,对准黄少天的后脑,他的动作毫不犹豫行云流水,猎寻冰冷的前端贴在棕色的发梢。。


这里或许是一个桥洞,微弱的灯光下黄少天全身湿透背对着他坐在地上,低头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他听到响动甚至还笑了笑,回过头来看张佳乐。“干什么干什么?恩将仇报不是你们百花的准则吧?”


“黄少天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死?”张佳乐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悲痛抖得厉害,“如果孙哲平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明明知道他肯定会死,”黄少天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冷静地陈述着,“子弹射穿了他的肺叶,那个伤口距离心脏最多最多只有三公分,就算你真的把他救出来了你以为他还有救吗?”


张佳乐不语,鼻子蓦然发酸。


“你闭嘴!”他暴戾地嘶吼,手指猛然收紧,只是端着枪的手腕颤抖得如同那些不安的夜晚。张佳乐觉得很丢脸,因为他此刻想要流泪,但这是不被允许出现在一个真正的男人的身上。


他当然知道孙哲平必死无疑,但他就是不想承认,哪怕是一丝希望也不愿意磨灭。


黄少天真的闭上了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扣下扳机。


桥洞里一只破旧的煤油灯微弱地摇曳着光亮,照亮张佳乐小臂上百花缭乱的刺青和黄少天右手上的水滴与剑刃。黄少天赢了,猎寻从张佳乐的手中掉到了地上,刺耳的响声。百花会二把手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如果自己不那么心软,早早在第一次机会时就对男人开枪,如果自己的反应能快一点,能在男人掏出枪来的那一刻躲开,如果自己对孙哲平能更了解一些,可能就会猜到他会像疯子一样地替自己挡住子弹。这一切都沉甸甸的压在张佳乐心头,逼得他要发疯,想对谁呐喊出来,但是最后变成了苦涩的眼泪沉默不语地流淌下来。


如果那一天孙哲平对自己说我喜欢你的时候,自己的回答是“我也是”而不是沉默的话,他会不会走得安心一点?


黄少天目不转睛地看着张佳乐,他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谁都说张佳乐没心没肺同时无情无义,杀人如麻同时笑靥如花,然而现在这个无声流泪,像一只受伤野兽一样发抖的青年才是最真实的张佳乐,有些东西积压的太久了,就会化作水汽从眼中流淌出来,张佳乐这是憋得太久了啊。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因为这并不是一个黑道中人需要学会的,所以他只是站起身然后坐在张佳乐的身边,伸出手搂住他的肩膀紧了一紧。


“张佳乐,从今以后你只有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孙哲平。”黄少天说,“没有人会白白死去。”


张佳乐抬起头来看了看黄少天,他本来就白,这下更是面无血色,发红的眼眶和湿漉漉的睫毛,眼泪不需要流太久,只是一时间的失态。那样凄惨的模样但却真的在笑,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打开黄少天的胳膊。


“你懂屁。”他说,“为什么要救我?”


“恩,我忘了,你让我想想……”黄少天盘着腿双手搁在膝盖上拖著下巴,望着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冰雨,像是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过了很久才开口。


“可能是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俩可以做兄弟吧。”


 


过了很久以后张佳乐还能想起黄少天说这句话的样子,眼睛闪着光,好像星星映进了眼底,灿灿地闪。说出的话听起来那样煽情并且肉麻,直激得张佳乐一身鸡皮疙瘩,兄弟?一直以来只有孙哲平才是他无条件信任的人,这样的人就是兄弟吧。他又被矫情到了,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满眼泪水却拍着腿大笑,一瞬间孙哲平的生死未卜仿佛都没有那样钻心刻骨得疼,引得黄少天看向他的目光如同注视一个神经病。


“我勒个去,张佳乐你有病吧?”


“黄少天你不是说是我兄弟吗,那你应该有药啊?”


“……果然有病,没看错你。”


 


后来他们真的成了兄弟,那个时候蓝雨和百花的关系还算缓和,没有暗地里的利益冲突,更没有正面的火拼。尽管说出去必定会招来些不太好听的风言风语,但百花K区的新头目和蓝雨G部的二当家实实在在地有了交情。两人都还年轻,都是二十出头的人,一把热情烧得无边无际,整天鸡飞狗跳地闹事。


百花会没人敢管张佳乐,孙哲平死了没多久,所有人都担心他挺不过那个坎,但其实什么都是挺得住的,只是有些苦埋进心里,让人看不出来,那才叫真的挺过去了。张佳乐固执地不愿意提起孙哲平死的那一天,但是伤疤磨着磨着结成了痂,不去揭就不会疼,只是有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痒,让人想去抓,抓了以后换来满手鲜血淋漓。


比起在百花翻云覆雨的张佳乐,黄少天在蓝雨倒是稍微收敛一点,毕竟只是二把手,对喻文州还是从命如流。但是谁都知道蓝雨组的喻文州和黄”少天关系不一般,平日待在一起根本分不出什么阶级差异,只要黄少天在本分工作上没弄出什么差错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在一个下午,喻文州端着泡好的龙井倚在门边,看着满身血迹的黄少天笑嘻嘻地从雨中回来,一如当年他初始救下张佳乐时回到蓝雨的模样,喻文州的心头紧了一紧,觉得大事不好。


黄少天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要从身边走过,一只手拉住了他。回头一看,是喻文州。


“你们干什么去了?”喻文州问,黄少天一愣,喻文州说的是“你们”,看来已经甩不脱张佳乐的关系了。他本想瞒着就过去了,但是喻文州问起来也只能作答。“百花有点麻烦,好像因为走私军火那事儿起冲突,然后刘皓带人找上百花了,一开始特别客气地说当家好商量结果后来哗的一下就把枪拔出来了”


“张佳乐没那么意气用事……你帮张佳乐弄了刘皓?”喻文州的眉头皱起来,暗自思索片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胡闹!你知不知道刘皓是嘉世的人,嘉世就算没了叶秋也不是能随便结仇的主!”


“我当然知道啊不是嘉世的人哪来那么大手笔,但张佳乐是我兄弟啊怎么能不帮。”黄少天呲牙咧嘴地坐在沙发里处理腰上的伤口,刚才窄巷里几乎毫无章法地砍杀纵使是他也避无可避地中了一刀,皮肉都翻出来。喻文州看了几眼就于心不忍地走过去亲自上手,不知道黄少天是怎么顶着这么深的伤口走过来的。


黄少天见喻文州没有责难他的意思,开口继续说了下去。“文州你也知道的,刘皓那个人心思不纯啊,叶秋已经被他弄得隐退了,哎你说叶秋那老家伙来真的啊?连脖子上的纹身都洗了,这是要彻底和组合一刀两断的意思?”


“叶秋不是善类,他一定会回来的。”洁白的绷带贴在黄少天精瘦的小腹上被血迹染成红色,“但是一定不是为了报嘉世的仇,他根本不屑于报仇。”


“说的也是,”黄少天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呲牙咧嘴地捂着腰。“啊哟我去文州你轻点轻点轻点…好疼疼疼!……刚才那场面太惨烈了,百花的人这是要和嘉世杠上的意思吗。”


他向后一倒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靠住沙发,望着喻文州质询的目光摊开手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经过。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的小胡同空无一人,满地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淡开,刺鼻的血腥气从深处传出来,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另一番天,躺在地上的人绝对比站着的人多得多,伤轻的骂骂咧咧给伤重的处理伤口,惨叫在小巷中徘徊,胜似阿鼻地狱。蹲在电线杆下的张佳乐收了手机,揉了揉眉心,他也是满身血迹,但所幸大部分都是嘉世的。有个年轻人走过来冲张佳乐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是邹远。


“当家,”他喊了一声,“这次我们损伤惨重,但是嘉世那边死的更多,会不会……”


“我知道。”张佳乐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小远你不用担心我,要唐昊那边小心点。”


说完他拍了拍衣裤就要离开,邹远还想说什么,张佳乐刚迈出脚就顿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朝邹远的脸探过去,邹远下意识地闭眼以为要挨打,但那双手只是替他擦掉了脸颊上血迹。他听见张佳乐低声笑着,声音很温柔。


“你也小心点,嘉世不会这么罢休的。”


邹远猛地睁开眼,看见满脸血污的张佳乐抿起嘴角,满满当当的都是笑意,和平时亲切开朗的张当家没有半分差别,但是眼里闪过的一丝凛冽和担忧被邹远看得清清楚楚。


他又鞠了一躬,朗声道:“是。”


 


张佳乐和喻文州的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只是他们都料到百花会和嘉世结下大梁子,蓝雨或许会波及,但是都没料到,刘皓直接找上了黄少天。


刘皓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被打昏了绑在地上的黄少天,言笑晏晏地拨通了张佳乐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张佳乐好像是被从梦中吵醒的,语气不善。“谁?”


“张大当家,我记得你和蓝雨二当家的关系很好啊?”刘皓的声音谦逊有礼。


“……你是刘皓?”隔着话筒也能感受到言者此刻的愤怒,他像是动了真怒,声音又狠又冷。“你敢动黄少天一根手指头!你以为蓝雨会放过你?”


“蓝雨放不放过我就不知道了。”刘皓笑起来,弯下腰抓着黄少天的额发,黄少天被迫抬起脸来,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因为疼痛而眉头紧锁眼角和嘴边都是新鲜的伤疤和血迹,脸颊上的血污掩盖住青年人光滑的皮肤,显得分外凄惨。“但是,张大当家真的不过来看看?怎么说也是因为你牵连他的。”


“他妈的刘皓……你不得好死。”黄少天哑着嗓子骂了一句,“这么多人围我一个算什么本事,有种一对一……张佳乐你别过来,他们人多你出不去的。”


“……”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刘皓以为张佳乐要挂断的时候,对方开口。“地址报给我。”


刘皓流利地念出一长串很是偏僻的地址,乐呵呵地补充了一句。“张大当家应该知道一个人过来吧?”


“呵,”张佳乐笑了笑,“刘皓,我刚才说过蓝雨不会放过你的吧。”


他的声音顿时沉下去,仿佛漫不经心地,却又一字一句地许下诺言。字字锥心刻骨般得凛冽和暴戾。


“假如黄少天出事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空旷的楼层内响起一阵脚步声,一直低着头发短信的刘皓听见声响轻笑一声,抬眼不抬头对着手下招呼了声。“给张大当家搬把椅子坐坐,您来的也太慢了。”


“坐个……”张佳乐刚要发作,就看到刘皓从口袋里摸出枪来指着黄少天,骂了一句后阴沉着脸坐下。刘皓见状笑出声,“百花当家和蓝雨二把手的关系真是不一般,大半夜的张当家一个人来嘉世的地盘不知道是报了什么决心。”


“刘皓,”张佳乐冷笑着,手指捏着扶手直到指骨发白,“你要什么?”


刘皓大笑,放下手机鼓起掌来。


“好!张当家够爽快!”他眯起眼睛来,颇有几分姿色的脸上满是笑意,好像真的开心一般。“我记得那次百花斗嘉世的时候,那个拿刀的就是他吧?我要的不多……”


张佳乐看着刘皓笑得弯起来的杏仁眼,这样和颜悦色的人,他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只要张当家亲自砍下他的右手,就可以了。”


 


椅子被陡然站起的动作带的倒在地上,金属椅背撞击水泥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张佳乐一伸手就要从口袋里掏出枪来,刘皓的枪管对着黄少天的脑门动了动,波澜不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如同被激怒的狼一般的男人。“张当家,一只手和一条命,你觉得哪个重要?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要一只手也不足为奇吧?”


“没了手,他怎么混?”张佳乐捏着枪管的手几乎要暴出青筋,“刘皓,你怎么这么狠毒。”


“我觉得我已经很好说话了。”刘皓的杏仁眼又弯起来,亲切又温和。“啊,刚才说错了,是两条命,您和他的命,换一只手。”


空气沉寂下来,张佳乐背着星光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刘皓,后者无辜地偏了偏头,很抱歉地扬着嘴角。场面一触即发地危险着,嘉世的枪管对准张佳乐,张佳乐的枪管对准刘皓,而刘皓的枪管对着黄少天。


张佳乐的枪掉到了地上。


“你赢了,你说服我了。”他一脚把自己的枪踢开,抬起双手做了个寻找的姿势,“刀呢?我们利索一点。”


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刀放在了张佳乐的掌心,刘皓做了个请的姿势。


“就知道张当家是聪明人。”


他又笑了,笑得那样如沐春风,无辜又不谙世事。张佳乐竟然也笑了,发自内心的愉悦一般,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被长睫毛覆盖,一时间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彼此用笑脸相对,真真假假的没人能看的分明。


 


张佳乐的刀刃抵在黄少天的右手腕上,黄少天睁开眼睛,他能感受到冰冷的金属压着跳动的血管,锋利的刀口缓缓地嵌入皮肤,如果不是感受到从刀上传来的,张佳乐的颤抖,他会信以为真。


可惜他们太熟了,熟道他可以熟读张佳乐的表情,比如他现在笑着,只扬起一边的嘴角,旁人看来这是个讥讽而无奈的冷笑,但是黄少天知道张佳乐冷笑的时候会眯起一只眼睛,而不像现在这样,黑白分明的眼毫无遮拦地望着他。


“张佳乐你砍吧,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一只手而已,总比我俩都死在这里要好得多吧?”黄少天笑了笑。


张佳乐的手指紧了紧,用口型说了句什么。


黄少天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下一秒他突然挣脱开绳子翻身跃起,而张佳乐一把扔掉刀子,拽着黄少天两人疯了一样朝着大楼的窗口跑过去。玻璃被撞碎,碎屑飞了满头满脸,黄少天睁开眼睛望了望身下,这是一个非常偏远的郊区,夜晚的街道上只有几盏路灯孤独地闪烁着,他们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就不可抑制地朝着几十米下的街道摔去。


 


张佳乐刚才只说了两个字,“跳窗”。


也许这一个字的命令在当时的情况下看来如此不可理喻,这里是十六楼,无论是怎样神通广大的人在万有引力的面前也只能认命,一跃而下的后果只有一个,粉身碎骨。但是黄少天相信,张佳乐肯定不会让他送死。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挣脱开早就暗中解开的绳子,不顾一切地向窗口跳了下去。


 


刘皓惊恐又愤怒地叫了起来,在刺耳的叫声中,黄少天和张佳乐的脊背撞击在结实的地面上。


黄少天皱起眉毛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他感觉自己的骨架都要碎裂,地面冰凉的温度又激得他一阵战栗,几乎无力起身。然而张佳乐却在他身边骂了一声以后原地一个翻滚站起来,动作矫健干脆,一点也不像一个刚从十六楼摔下的人。


黄少天无力地仰面躺在平台上感受着五脏六腑带来的锥心刻骨的疼,心里问候了几句张佳乐的祖宗十八辈儿,但是他睁开眼望着星辰璀璨的夜空,没有粉身碎骨,疼得只是一下小小的撞击和被嘉世打出来的内伤。没有戏剧性地脑浆炸裂,就算坠楼现场应该有的血肉横飞都没有。


“张佳乐你真有种,”他大笑起来,抬起腿去踹张佳乐,“你他妈怎么知道从十六楼的窗口跳出来,刚好能跳到十五楼对面的这个平台上?妈的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要摔下去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


“靠!”黄少天吐血。“合着你刚才乱跳的啊我靠?!”


“傻不傻,我骗你的啊!”张佳乐笑起来,收敛了些笑容认真道,“但其实我真的没把握我们不会摔下去,我只有三成把握能跳到这里。”


多么不靠谱啊,多么乱来啊,但是黄少天笑得愈发开心了“看来张佳乐你倒霉那么多年的运气,全部积攒在这里了啊!那你怎么来的那么慢,打炮啊?”


“打你大爷。”张佳乐没好气地骂回去,眉眼之间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在星光照耀下他仿佛披星戴月般笼着一层淡淡的光芒,像星星映进了眼底,灿灿地闪。“我让你看看,我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喂,刘皓——”他抬起头对着窗口目瞪口呆的刘皓大喊,笑得如此开怀,像一个一掷千金亡命赌博的赌徒一般亢奋。“百花的张佳乐,送你一个礼物。”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按下了按钮。


 


自从张佳乐第一次进入别人的眼球时,他最拿手的就从来不是枪。百花缭乱的称号在一片片爆炸带来的火光得来。当年他一举成名,是因为他一个人摧毁了一整座大楼,他的称号,从来就未曾在岁月中磨灭,而今天,百花缭乱将再现。


他的枪法比不过轮回的周泽楷,肉搏比不过霸图的韩文清,心思比不上蓝雨的喻文州,近战比不上嘉世的叶秋,战法比不上微草的王杰希……


但是张佳乐的火药,无人能比——


他最擅长的是,定向爆破。


 


他扔掉了手中的控制器,转过头来对着黄少天笑。身后的大楼在一声巨大的悲鸣中颤巍着倒塌,一串美妙绝伦的火光如同烟花一般在楼体上闪烁,精确地击碎一个一个支撑点,土石钢筋从空中砸下来落在地面上,半座楼房扭曲着化为碎片轰然落下,卷起层层风浪。玻璃被挤压成碎片的声音次第响起,如同一首赞歌,亦或是葬歌,无人知晓为何歌颂,但这并不影响音乐本身带来的亢奋和战栗。灯火通明的十六楼顿时黯淡下来,像是被掐灭了光源,然后迅速被挤压,碎石迸溅出来,落到天台上,碎玻璃打落在楼体叮当作响,震耳欲聋,同时热血沸腾。


而一切的作俑者连头都不回一下,用听觉享受着这一场爆破盛宴。真男人从来不会看自己一手造就的爆炸场面。


黄少天看呆了,他听说过当年张佳乐第一次爆破的盛况,一栋完好无损的楼在十秒内便经历了从摇摇欲坠到轰然倒塌,化为满地碎片。倒塌带来巨大的烟雾混着灰尘扑面而来,顿时清澈的星空都要混沌进这片飞沙走石里。


张佳乐的背后是这样一片地狱般的惨状,仿佛世界末日的天崩地裂,落石带来的风吹动他的长发和衣角,在夜空中翻飞起落,手腕上的百花刺青在摩擦的火光中映照得栩栩如生,仿佛真的是漫山遍野的花海,他手臂上有血,百花潋滟,繁花血景。


他的表情风轻云淡,面孔在星光下孤傲又好看,就着他身后如同涅槃地狱一般的轰鸣倒塌,像是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魔。但是他的笑容又热情又亲切,让人见而忘忧。


他歪了歪左嘴角,黄少天知道,这个小动作的意思是张佳乐真的很开心。


 


“我说过,不会放过他的。”


话音刚落,整座楼全盘崩塌!


 


张佳乐很骄傲地扬起下巴,一如当年他在雨幕中和黄少天击拳为誓时的样子,满身的雨水掩盖不住他通身的气宇轩昂,现在他一身尘土,对着坐在地上的黄少天伸出拳头,灰头土脸,但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宛如少年。


 


黄少天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当年那个流着眼泪的张佳乐,想起偶然在墓地中遇到他为孙哲平的坟头清扫,摆上满地鲜花,想起他慢慢从打击中走出来,想起他的笑容在慢慢变味,笑着笑着眉目间就带出了一份忧郁。


他知道张佳乐这些年来背负了很多,他远不如自己说的那么坚强,孙哲平的死固然已经被尘封在心里,但是那种痛苦和愧疚,心软的张佳乐这辈子都不能忘怀。百花依旧无法称霸,组织里一刀一枪的事情都需要细心处理,邹远和唐昊还远不能担当重任,张佳乐就一个人孤独又顽强地扛起了整个百花。就算孙哲平不在,百花还在,谁敢欺辱,必当奉还。


 


因此他看到张佳乐此刻的笑容,竟然有些心酸。笑得如此用力和认真,那股若有若无的忧郁一扫而空,随着高楼土崩瓦解,换上的是一种直指本心的愉悦和爽快,张佳乐好多年没有这么笑了。


黄少天也笑了,他的鼻子蓦然一酸,觉得有些丢脸。但是内心的喜悦和激动,还有一丝不愿流露的感动都化为捏紧的拳头,所有男子汉都不会轻易流泪,但他觉得此刻的眼泪不是丢脸,而是坦诚。


“我早就说过,我们会成为最好的兄弟。”他的泪水从眼眶流下,扬起嘴角,将自己的拳头迎向张佳乐。


青年的拳头清瘦又有力,在力拉崩倒之声中,用力相碰,火光照耀下,蓝色的剑和血色的花交相辉映。他们这辈子不会成为情人,因为情人的感情脆弱,或许因为一次第三者的介入破裂,但是兄弟之间的情谊就是高高的城墙,若来者是客,必以礼相待,掏心掏肺,若来者不善,城门紧闭,一致对外。


他们都曾经质疑过,兄弟到底是什么,现在都明白了:兄弟是在你伤心的时候会默默陪伴你的人,是想办法帮你走出阴影的人,是在你开心的时候会嘲笑你但是毫无恶意的人,是在你自高自大的时候会警醒你的人,是生气过后会忍不住原谅的人,是会为了你哭为了你笑的人,是在你有困难时会毫不犹豫站出来的人,是会为了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是会无条件信任你的人。


越是熟的兄弟,对话就越粗鲁;越是熟的兄弟,行为就越放肆;越是熟的兄弟,开玩笑就越不计较;越是熟的兄弟,见面少了就越思念;越是熟的兄弟,你做了什么他都会关心留意;越是熟的兄弟,你一有错他就越毫不留面地骂你;越是熟的兄弟,不开心时他想起的第一个人就越是你。


这就是兄弟。


黄少天和张佳乐心想,然后用力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开怀大笑。


这就是我们。


 


三日后。


喻文州坐在病房内,他看着短信,心力交瘁地揉了揉眉心。


“刘皓没死,楼层比较高只砸了个重伤。”他无奈地望一眼病床上气势汹汹的黄少天,“少天你安分点,内伤要好好养。”


黄少天一脸惋惜地拍着床板,“怎么没死呢!要他看上我的右手!我的手有什么好的他不如去割方锐的右手,好歹还是黄金右手。”


房内的方锐大怒:“黄少天你良心呢!我特意跑来看你的你竟然这么说我?”


“拉倒!”黄少天嗤之以鼻,“你刚才还说来看张佳乐的呢!你知道张佳乐怎么受伤的吗笑死我……”


一个苹果破风而来直杀黄少天面门,张佳乐的声音从隔壁床上又羞又恼地传来。“黄少天你闭嘴!你敢乱说老子弄死你!”


“……”方锐受到惊吓,暗搓搓地拉过喻文州询问。“张佳乐怎么弄的?他不是很潇洒地炸了个楼吗自己弄得满身是伤?”


喻文州掩着嘴咳嗽几声,强忍笑意:“他们炸完就从天台上往下走,结果张佳乐前辈不小心绊在一根钢筋上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换药的小护士站在门口,听着房内状似疯魔的笑声,叫骂声,追打声,手里的药盘抖了三抖。


啊,好累啊。她欲哭无泪地心想,明明昨天才告诉他们不可以在医院大声喧哗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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