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花][民国戏子军阀档]情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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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八年了。

今天,是孙家老爷子的五十大寿,孙家大摆筵席,宴请所有平素有交往的人,林青云带的戏班被请去为众人助兴。而林青云口中要杀的,不是孙老爷子,而是孙家的大少爷,孙大帅孙哲平。

孙哲平,和张佳乐一般大,从生辰上来算还要小他几分,却是全北平都响当当的人物,年纪轻轻地手里握的兵权可不轻,为人豪爽却十分狂傲,风流倜傥地只是年过二十了也没娶亲,因此北平的人都传,说他好男风。

“这样正好。”林青云笑吟吟地为张佳乐上胭脂,“你可要把握机会。”一点也不担心张佳乐会陷进豺狼虎穴里。

“……”张佳乐坐在高脚凳上,闭上眼睛任凭林青云在他脸上涂抹粉黛。他的手在宽大戏袍下面不停地将枪的弹匣退出再推进,咔擦咔擦地飞快响着。他没有问为什么要杀孙哲平,即是在八年前他被林青云收留的时候,孙哲平不过和他一样,是个十三岁的小奶娃。

“我和他们孙家有世仇,”林青云自己解释开了,后退了些仔细打量了下妆容,又凑近补上了点。“不弄得他们绝后我还真不甘心。”

“一把年纪了还蛇蝎心肠,小心自己先绝了后。”张佳乐嘁了一声,睁开眼来横了他一下。

林青云抬起手在张佳乐脑壳上用尽敲了一下。“绝不了,只比你大十五而已。”他揍张佳乐的时候从来不手下留情,以前练功的时候也是,揍得极狠,揍完了以后再给他上药。全程都是在笑的,好像张佳乐是个笑话一样。

“操,王八蛋。”张佳乐疼得一抖,抬脚狠狠朝他扫去。

“你的功夫是我教的,别忘了。”林青云躲得很轻松,给张佳乐戴上了珠玉头冠,并还了张佳乐伸出来的腿一脚。

 

据说今天的小花旦是个新人,长得又美唱得又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走步的时候右腿有点瘸。

 

孙老爷子看得兴致勃勃,喜欢得很,又是拍掌又是赏钱的。林青云也走上台来,领了赏钱便带着戏班走了,爽快地把张佳乐留了下来。

酒席还没散,张佳乐不紧不慢地到客房去换了身衣服,把一直揣在怀里的枪拿了出来,放进紧身的黑色衣服里。他想了想,没有卸妆,放下了头发就在黑漆漆的走廊里摸去了书房。

林青云在他下台的时候就和他说了,孙哲平在书房里。

 

虽然不清楚为何父亲的生日宴席作为长子却早早地去了书房里,但张佳乐对这些家长里短的父子矛盾没有丝毫兴趣。他靠在窗边,侧过脑袋透着窗缝看屋里的情况。

屋里很暗,比起大厅里富丽堂皇的灯光来显得十分寒酸,小小台灯点在桌前,那个他要杀的人,正撑着脑袋仔细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另一手在桌上很有规律地扣着。

手指挺好看的,人……也不赖。张佳乐一边轻轻地退出弹匣检查了下,一边忙里偷闲地想。这个相貌,躺到了棺材里一定更好看。

八年,他一直被林青云近乎残酷地训练着,脾性和思想都磨得有些冷血,只是倔这一点儿根本没改。所以林青云要他多带点子弹来,他摇摇头拒绝。

“老东西你以为我被你折磨了八年,这么几颗子弹还干不掉个人?”张佳乐很不屑。

“那未必,那孙哲平不是吃素的。他的刀剑用的非常好。”林青云倒也没强求,反手把弹夹又放回了柜子里。

真的很好吗?张佳乐此刻目光又落在孙哲平那只轻叩桌面的手上,冷笑了一下。瞄准了屋里那人的太阳穴。

院里吵得厉害,而这里是冷僻的内院,就算枪声也听不清楚,很好。

一,二,三。张佳乐无声地数着。

然后,枪响。

孙哲平能躲过这一下完全是在他意料之中,窗缝这里的射击角度并不好。子弹只是堪堪地划过了孙哲平的身侧,而孙哲平反应的确快,枪响的一瞬间就偏过身子从椅子上滑下来躲在桌后。

还有七枚子弹。张佳乐心里记着,一脚踹开了门滚爬到大摆钟侧边,对准桌侧一个很刁钻的角度送给孙哲平的脚腕又一发子弹,对方躲得极快,转身就地一滚便掩藏到了另一侧。

六枚,又是一枪,这次是对着桌上的台灯一枪打爆了灯泡,屋内瞬间黑了下来,只剩下屋外掩映进来的月光,敌在明我在暗,趁着孙哲平还没分析出自己的方位,张佳乐很是放心地掐灭了光源,他的枪可不是只有在亮堂堂的地方才能打中目标的。

五四三,耳边一响起屋那边传来的桌椅倾倒声,张佳乐毫不犹豫地转出身子连续三发子弹送上。

只是今天或许是点儿背,他只听见了子弹击中金属和木头的声音,没打中?张佳乐皱起眉来,自己后路也不多了,干脆从掩护出翻出,光线刚好落在孙哲平的肩头军装的军徽上,张佳乐怎么会失了这个好机会,两枪送出。

谁料得到连这个都能躲过,子弹击中了孙哲平身后的玻璃,刺耳的碎裂声和玻璃碎片飞溅出来,匕首一样划伤了张佳乐的脸庞。

……妈的。张佳乐因为疼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向后退了几步,他的牙咬起来了,什么破运气。

如果这样的破绽孙哲平都抓不到,那只能说他这个大帅做得根本没点真材实料。他从柜后侧翻出来弯着腰疾跑,手里一把冷光凌冽的匕首朝张佳乐逼来,他在赌张佳乐此时不能做出精准的射击。

 

赌一把!事到如今被逼入绝境的不止是张佳乐,他也只能选择发狠。最后一枚子弹朝着孙哲平的肩头射去。

早知道就听那个老东西的话了,做什么死啊自己……张佳乐懊恼极了。

他已经不期望能够成功刺杀孙哲平了,说实话他自己都明白近身格斗自己绝对占不了上风,近了身自己只能是死。而这一枪他心里明镜似得,是大可以躲过的,而他正是要抓这一点。希望能趁着孙哲平躲闪的时候,抽身逃出去。

他把自己的命都赌在孙哲平会躲这一契机上了。

 

张佳乐觉得自己已经很疯了,万万没想到的是孙哲平更是个比他还神经质的疯子。

他直接迎着张佳乐的子弹,冲上。

一瞬间孙哲平的刀子刺进了张佳乐的左肋,而张佳乐的子弹射进了孙哲平的肩头。霎时间猩红的血飞溅开来,一片绚烂的血景在两人极紧贴的身上爆发,张佳乐因为射伤孙哲平而被捅了一刀,孙哲平则因为肩头的剧痛手腕没法再用力,进入肋下的刀子握在手里却没再捅进去。

两人便各因为疼痛而摔在地上,张佳乐摔倒了孙哲平的胸前。他疼得几乎没法站起来,孙哲平的手又快又狠,刀捅得虽然不很深,但是斜长的一道口子正不可抑制地流淌出鲜血来。张佳乐的冷汗顷刻就湿了衣衫,面上的妆也有些蹭花了。他眼前泛起黑雾,最后一点在疼痛中残留的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爬起来逃跑,但是四肢就是不听使唤,抖得和糠筛似得。张佳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死在刺杀对象的胸口,也够惨烈了吧。

这么好看的皮囊就要香消玉损了,多少姑娘们会伤心啊。

孙哲平我去你十八代祖宗大爷们,祝你孙家断子绝孙,我死了也会来找你报仇的。张佳乐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虽然好像并不是孙哲平的错,但是他就是气。

 

“嘿。”黑暗中传来孙哲平的声音。

“嘿你妈,要杀就快点动手,给个利索点的。”张佳乐咬牙切齿。

“你的枪挺厉害的啊,要不要来我身边混个军衔?”孙哲平不为所动,声音好像带着笑。他还伸手抹掉了张佳乐半个脸上的妆,“小花旦,你不化妆比较好看。”

月光下张佳乐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张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脸上明明白白地是在笑着的,张佳乐都感觉自己刚才不是和他厮杀一场,而是再和他调情,此人笑得甚是傲气,一点也不把张佳乐放在眼里似的。

“……”张佳乐不想搭理他,拧过脸去,目光扫到掉落在远处的匕首上。

说不定……可以逃出去,拼了。

这么磨着,他的疼稍微缓解了些,于是他握紧手里的枪托,突然猛地跃起身来狠狠地用金属枪壳击中孙哲平的手腕,顺带着还踏了一脚,虽然自己疼得烟冒出了金星,但耳边顿时响起孙哲平的痛呼,张佳乐心里那个舒爽啊,扫了他一眼站稳身形。

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张佳乐捂着左肋一瘸一拐地从门那边跑了出去。孙哲平没有追出来,可能是痛得厉害没法走动了。他松了一口气,忍着剧痛翻上了院墙,落荒而逃。

 

张佳乐真的要破口大骂了。

他在黑漆漆的夜里带着伤几乎连爬带跑了一个小时才到了住了八年的小宅院,结果一脚踹开大门……

……他妈的王八蛋!!人呢!!

张佳乐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搬得干干净净,连挂在门上的帘子都被收掉了,简直要气疯了。

竟然跑了…竟然跑了!重点是跑路竟然不带上我!张佳乐觉得自己伤口都要迸裂了,疼得撕心裂肺,气得毒火攻心。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想找个东西踢一脚泄愤,最后发现连以前那张石凳都没了。

伤口的血还在不停地渗,他站了一会儿,只好进了自己以前的屋里。

家具倒都还在,灯盏也没被撤掉。张佳乐摸黑点上了灯,漆黑的小屋里瞬间多了一抹黄色暖光。他疼得不想动弹,直接一身血地往床上一坐,屁股下面有东西硌得慌,张佳乐摸出来一看,乐了。

绷带,止血的药膏和一件干净的褂子包在一个小小的纸袋里,边上还有一个纸袋油乎乎热哄哄的,拆开来一看是几个烧饼。

林青云这老家伙还有点良心。张佳乐很高兴地一边叼着烧饼,一边脱了衣服给自己包扎,随手就把满是血的衣服往脸上一抹,妆到是抹掉了,只是血污又沾了一脸。

 

他很开心地换了身干净衣服,去牵来了院后的马。林青云给他留了东西其实不少,一把新的手枪和一包子弹,一面凤纹铜镜,一匹马,还有一封信,信上无非就写了几句你自己保重我带着班子先跑路了,张佳乐看了两眼就撕了个粉碎。

张佳乐很喜欢地把那把手枪摸来摸去看了许久,他以前一直想要的就是这把,但是林青云不知为什么宝贝得要命,碰都不给他碰。到现在还不是我的了,张佳乐得意地心想。

这破镜子又是什么事儿,他本来看了眼想留在这算了,但想了许久,还是把它揣进了怀里。勉强拿着,别让那个老鬼失望。

张小花旦于是揣着子弹还有那面破镜子,咬着烧饼骑着马,摸着夜色极度惬意地往城里慢慢地赶路,林青云留下的药效果不错,他此刻也不很疼了,再加上这烧饼热乎乎香喷喷的,张佳乐心情慢慢好了起来,开始哼起小曲。

 

一切故事重新在百花开始。

当戏班子老板给他取艺名的时候,张佳乐想了一下,说。“百花缭乱。”

这以前是林青云的名字。

现在属于我了,老东西我要把你所有的都抢过来。张佳乐手放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枪柄,得意地笑笑。

 

此后一鸣惊人,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摇身一变,从一个无名连艺名都需要剽窃人家智慧的戏子变成北平第一的花旦。

 

 

而如今,好死不死的。又是那人出来搅乱了自己的生活。

你妹的孙哲平,有阳关道你不走你偏偏要和乐爷挤这独木桥,阴魂不散。张佳乐捏了捏手里的簪子,左肋若有若无的火烧一样的隐痛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但是张佳乐转念一想,五年了,自己那时候一脸的胭脂粉黛,孙哲平估计忘得七七八八了。那爷爷怕个鬼,又不不认识我,难道能掐死我不成?

张佳乐这人向来性子是很乐观的,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情绪稳定下来,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就撩起袖子拍拍灰尘,往自己屋那边走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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